8.“小少爷。”
“我不回家。小光头,我们去银子仓库。”
“小少爷,只要你回家,就有更好玩的。”
小少爷翻个白眼,“想骗我,我傻吗?”
“回家和南灵师父比赛数钥匙,怎么样?谁数得慢,谁趴在地上当马骑。”
“好玩好玩,”小少爷手拍巴掌大笑,“小光头,你输了,快趴在地上给我骑。”
南灵一把甩开他,“还没数呢,我怎么输了?”
“我数过了,二十三百七七。对吧,怀忠。”
张先生笑道,“对对。快回家,不然老爷又该骂你了。”
草草吃了晚饭,小少爷就拉着南灵去数钥匙。张老爷有一间房专门存放钥匙,堆了大半间。小少爷劲头十足,南灵只好硬着头皮奉陪。小少爷数到四十回到二十二,数到五十又串到六十九,数来数去数不明白。南灵真是哭笑不得。张老夫人心疼儿子,死拉活拽劝走小少爷,张老爷才请南灵喝茶闲聊。眼见南灵无精打采、闷闷不乐,忙问道,“南灵师父,哪里不舒服吗?”
“可能有点累。”
“也是,跑了大半天,辛苦了。怀忠,侍侯南灵师父的丫头安排好了吗,快叫来。”
“哎。”张先生喊了一声,袅袅婷婷走进两个二十上下的丫头,其中一个浓墨重彩,花枝招展。
“这位就是南灵师父,你们好生侍侯,老爷有赏。”
“谢老爷!” “浓墨重彩”给张老爷敬个礼,回头就粘到南灵的身上。“南灵师父,好俊的人品。我是小花,你叫我花姐姐好了。”
南灵笑着叫了一声花姐姐,小花笑得浑身打颤,“小弟弟,你的嘴真甜。走,花姐姐带你睡觉去。”搂着南灵,把头架在南灵的肩上,一步三摇往外走。南灵回身向张老爷点点头,张百万满面笑容挥挥手,“去吧去吧,好好歇息。”回过头低声道,“怀忠,你不是说这小子还没开窍吗?”
“老爷,遇上小花还不开窍,那是没治了。”说完,两个人放声大笑。张老爷突然变脸,扬手一个耳光,重重煽在张先生的脸上。张先生立马自己再补上两个嘴巴,“小的该死,小的该死。老爷,小花这种庸脂俗粉,只能迷惑小和尚这些小角色;小少爷哪里把她放在眼里。不过,等把阿萝娶进门,小少爷想不开窍都难了。” 张老爷脸色一缓,“阿萝这丫头算是上品,就是有点倔,只怕……”
“老爷,尽管放心。阿萝到了这,就由不得她,你说不是吗?”
张老爷点头,“时候不早了,你回去吧。”
“是,老爷。”
张老爷回到卧房,老夫人还在观音塑像前跪拜。
“夫人,快起来。二十多年了,从没有今天这么开心!陪我说说话。”
“知道。”老夫人笑着起身侍候张老爷宽衣上床。老夫妻俩心情愉快,聊得很是投机,不知不觉已近深夜,才意犹未尽,双双睡去。忽听老夫人叫一声观音菩萨,就跪在床上呼嗵呼嗵地磕头,暗笑夫人又在做梦。又觉屋里亮如白昼,睁眼一看,夫人供奉的观音塑像升在半空,通身绽放异彩。张百万心中狂喜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扑通跪倒,“观音菩萨,我的观音菩萨啊!”
观音塑像忽然开口说话:“昨日南灵求告,述说你儿病情,我已知晓。你能享受富足的生活,乃是你祖上有德,荫及于你。但你为富不仁,祖上阴德已尽,你四子早夭、幼子痴呆,是对你再三警示。望你能尽早悔悟,悬崖勒马!”
“观世音菩萨,草民冤枉!就算我存有私念,积蓄财富,也是为家庭着想,对于一个凡人,这也属正当。为富不仁这四字草民万万担当不起呀。”
“人眼是镜,人心是秤。你做的一切都在人的眼里、心里。即使你不能散尽家财,普济众生,也要多行善事,不可仗势欺人,不可妄夺人性命。各人造业各人担。我再给你一个机会,你捐一千两银子,我赐你一座庙,你每日带儿子到庙里悔过。若你能迷途知返,或有转机。具体事宜,你问南灵便可。种善因,得善果。你儿子的病以及他未来的祸福全在你一念之间。谨记!谨记!”
“观音菩萨,观音菩萨。” 张百万心有不甘,想留住菩萨再细细辩白,脚底一空,咕噜一声,连人带被滚到床下。
“夫人,夫人。”
“老爷,老爷。”
“我梦见观音菩萨了。”二人异口同声道。张百万一愣,“这不是梦,夫人,观音显灵了!”
“平日里劝你多少回,就是不听。唉!”老夫人说着又跪到观音塑像前。
“不知是哪个混蛋在观音面前告我的黑状。不用担心,夫人,你听到观音向我要银子的。哈哈,有钱能使鬼推磨,有钱神仙都来帮。”
“老爷,你积点口德吧。”
“好,不说不说。观音显灵赐庙给我,这是多大的荣耀?看以后谁还敢在我背后嚼舌头。”张百万在屋里大步转圈,“不行,我现在就去找南灵师父。”
“都什么时候了,明天再说吧。”
“等不及了!”张百万披衣出门,去找南灵。到了门前刚要敲门,门已打开,南灵笑着立在灯光中。
“南灵师父,南灵师父,观音显灵赐庙,你知道了吗?”
南灵点头,把张百万让进屋里。
“两个丫头呢,怎么不侍侯着?”
“她们睡得正香。”
“这两个死丫头,南灵师父没睡,她们敢睡?”
“张老爷,说正事吧。”
“对,对!”
“张老爷,观音赐庙,让你捐一千两银子,是要看你的诚意,不要误会。”
“明白,明白。”
“庙名取做‘骑鲤庙’,由你题写庙名,你看如何?”
张百万喜上眉梢。他最是喜好舞文弄墨,自视甚高,又是为观音赐的庙题名,千年难遇、千古流芳的美事啊!
“我真恨不得观音菩萨现在就赐庙给我,不过这是一件大事,不能草率。明天先派人夯实地基,还要请戏班子唱三天大戏。当着父老乡亲的面,我说,‘观世音菩萨啊,请赐庙。’一座神庙从天而降。哈哈,那是何等荣耀啊!”
“张老爷,你别忘了观音赐庙的初衷。你做好该做的事,其他的事情自有观音做主。”
“是,是!多谢南灵师父。我告辞了。”
“张老爷太客气了。”
“别送,别送。”张百万一身轻松,飞快地走了。
南灵关上门,坐在床上,“二虎,你在哪里?现在好吗?”
9.五天五夜,二虎不吃不喝不睡,也没有一点疲乏、困倦,反而越干越有劲,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。遇到好事的路人来搭讪,二虎就告戒他们,遇到漂亮的女人,千万要克制邪念,否则必死无疑。怕他们不信,就把掏心魔的事告诉他们。他说得嗓子眼冒烟,人家反而以为他脑子进水,嘻嘻哈哈一走了之。
整整五天五夜,二虎终于掩埋了季往的尸身。这个巨大的坟茔,当地人称为牯坟顶。
(多年以后,洪水泛滥,逃到牯坟顶的人都幸免于难。洪水退却,幸存的人们在附近的高地建成一个新的村庄,为感谢牯牛的救命之恩,取名牛余庄。后来村子里刘氏一门人丁兴旺,占绝大多数,就改称刘余庄,今属申集镇高庙村。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,那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。牯坟顶上原有一座牯神庙,香火旺盛,后在“文革”中被毁。)
二虎边打听边往家赶,每遇到男人,他仍要述说掏心魔的事,尽管人家并不领他的情。走了大半日,已看见观音显灵救他脱险的柳叶地了。
“奇怪!柳叶地上哪来的观音庙?就算有银子,也不会建得这么快呀。”二虎想烂脑壳也想不到会是观音赐庙。
正在这时,张先生从庙里走出来,二虎快步上前,“张先生,这,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怎么回事,我家张老爷慈悲心肠感天动地,观音菩萨亲自赐给张老爷的。观音显灵救你是你自己说的,观音赐庙可是众多乡亲亲眼所见,不相信吗?”
“相信,相信。”二虎抬腿向里走。
“看,‘骑鲤庙’这三字是张老爷题的。观音菩萨知道张老爷宅心仁厚,又精通书法,有意让老爷书写庙名,借此名垂千古啊!”
(可惜岁月无情,骑鲤庙三字逐渐班驳脱落成七里庙,后因此庙距五河县城恰好七里,遂定名为七里庙。即今沱湖乡政府所在地。)
二虎进到庙里,迎面巨大的屏风上是一幅木刻画,中心左上方是白衣观音宝像,右下方是一个青年男子骑在鲤鱼背上穿波逐浪,那正是二虎。
“真象!”二虎道。
张先生哼了一声,带着李宽走了。二虎急着回家不想再看,返身回村,顶头遇见王老二。王老二看见他先是一愣,随后冷冷一笑,“做的好事,还敢回来?”说完就走。
二虎丈二和尚——摸不着头脑,疑惑地看他一眼,闪身到了五哥家门口。向屋里一看,顿时两腿发软:五哥平躺在屋中间的床上,床头火盆里烧着纸钱。月娘披麻带孝呼天抢地,哭得死去活来。玉英玉堂搂着月娘大声号哭。老娘、阿萝泪流满面在劝解。
“五哥,五哥,”二虎扑通跪倒在地,“你,你怎么了?”二虎泪如泉涌,跪爬进屋,“五哥,五哥,”二虎爬到床边,抱住五哥不停地摇晃,“五哥,你别吓唬我,快起来,快起来啊。”二虎嚎啕大哭。月娘见此,痛彻心肺,惨号一声晕了过去。阿萝急忙去抹她的胸口。老娘拉开二虎,“二虎,你五哥,是去了,别打扰他了。”
“不会的,不会的!五哥身强力壮,无病无灾的,怎么会……”
“唉!”
“是谁害的,张老爷,还是张先生?”
“别胡说!”老娘四处看看,“你五哥死得是蹊跷,可和张老爷、张先生扯不上关系。”
“死得蹊跷,怎么回事,娘,你快说啊!”
“你五哥去柳叶地夯地基,一夜没回来。第二天在村后找到他时,不知是遇见妖还是撞了鬼,你五哥他,他被掏了心。”
二虎顿足捶胸,“天呐!又是……”
“是什么?”
“娘,南灵兄弟呢?他神通广大,只有他能救五哥。”
“治病不治命啊!他也无力回天了?”
“他在哪?”
“他不忍在这看着伤心,和王老实、小满去虹镇请棺材了。”
“唉!”二虎长叹。
“嫂子,你要节哀,哭坏身子,玉英、玉堂谁来照看?”天晚了,人散了,阿萝哄两个孩子睡觉去了。月娘跪在床头,二虎陪她守灵。
“嫂子,你去睡一会,这有我呢。”月娘无语,双目低垂,一张一张向火盆里续纸。
“嫂子。”
“你刚回来,回家歇着吧。”
“嫂子……”
……
“嫂子,一切有我呢,我保证不让你们吃一点苦、受一点罪。”
“嫂子,我会倾心帮你把玉英、玉堂抚养成人,给玉英找个好人家;给玉堂娶个好媳妇,就象对我自己的孩子一样,决不让他们受一点……”
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二虎的脸上,月娘面色惨白,直瞪着他,手指门外,“走开,走开,走开——”
“嫂子。”二虎的泪水无声滑落,“嫂子……”
“走开——”
二虎慢慢地走出来,走着走着,一个踉跄扑倒在地,放声大哭。
“二虎啊,别哭了。”老娘不知何时来到身边,慈爱地抚摩他的头,“娘,嫂子打我,还撵我走!”
老娘长叹一声,“二虎啊,你五哥在世,啥都没有;现在你五哥没了,月娘她……人言可畏啊。”
二虎抹把眼泪道,“有什么大不了。我就娶了嫂子,又能怎样?”
老娘一把捂住他的嘴,“混小子口无遮拦,胡说什么?”
“我心里就这么想的。嫂子孤身一人拉扯两个孩子,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?我能眼睁睁地看着!娘,五哥救过我们的命啊!”
“这个娘知道。唉,昨儿王老二就话里有话,说有人居心不良,杀兄霸……”
“我杀了他个狗娘养的!”二虎的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。
“混小子,你还嫌不够乱呐!跟娘回家!”
“二虎啊,你这么长时间才回来,要不是南灵师父时时宽解,娘早就担心死了!”
“又瞎操心。”二虎就一五一十讲了一遍,唬得老娘不住地念阿弥托佛 、南海观世音菩萨,忽又叹道,“你五哥……唉,可惜了!二虎,这小霞是个什么人,这么邪性?”
“天知道她是什么东西。”
“二虎,你以后遇到她,可别上她的当。”
“我知道。娘,这件事你别说出去,嫂子知道就更难过了。”
“傻小子,这还用你交代啊!”
“娘,观音赐庙是怎么回事?”
“张老爷听说南灵治好我的眼睛,就请南灵去给他的傻儿子看病。虎毒不食子,可能是张老爷爱子心切,感动观音,才赐庙给他,让他每天带儿子去庙里思过悔罪。”
“还说是张老爷行善积德感动观音,哼!我就知道张先生在吹牛。”
“张老爷对南灵很信任,还给了一百两银子,又送菜给我吃。”
“谁稀罕?”
天已大亮,二虎还赖在床上。
“二虎,快起来去你五哥家啊。”
“娘,我怎么去啊?昨天……”
“混小子,现在你就是我们两家的主心骨、顶梁柱,你不去,那么多的事,谁干啊?这点委屈都受不了,还说报恩呢!”
“娘。”
“月娘她是太伤心,你别瞎想。”
“哦。”二虎起身出门,正遇上老甄,“爷爷,五哥的坟地选好了吗?”
老甄点头,“就在西南高岗上,那儿风水不错。我和阿萝说了,我死以后,也葬在那。”
“爷爷,你身子骨硬朗,能活一百岁。
老甄一笑,“二虎,给你说个事。小满一会就回来,你和他去打井,顺道把王老二带上,这两天他老围着月娘转。这种时候,月娘本就伤心,别让他搁这添乱了。”
“这个狗东西,欠揍!”
“小子,别乱来啊!就怕你抱不住火,我先告诉你一声,明白吧?”
“知道了,爷爷。哼,丧事办完,非狠治他一顿!”
“你来得正好,甄叔。”说话的正是王老二,二虎恨不得兜屁股踹他一脚。
“老二,什么事?”
“张先生听说老五没了,赶大早来烧咽气纸,月娘她硬是不让进屋。你看这事……”
“张先生,你这么忙你还亲自来,多谢多谢了。” 老甄客气道。
“乡里乡亲的,应该来看看。”
“是啊,是啊。” 王老二连声附和,“张先生一片菩萨心肠,还准备给二两银子……”
“张先生能到场就算给足了面子,银子嘛,我看就算了,”
“怎么,不是嫌少吧?放心,我不是太富有,银子倒还有一些。放心,以后有什么困难,尽管和我说。”
“月娘,你听听,张先生这么看重你,一辈子都不用愁喽。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……”
二虎不等他说完,连扯带拽把王老二弄出屋。
“干什么,混小子?没看见正说话呢。”
“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商量。”
“什么事,快说。”
“二叔,呆会我和小满去打井,甄爷爷担心我们什么都不懂,请二叔跟着掌个眼。”
“老甄叔都说了,行啊。”
“二虎哥,你可回来了!”小满急匆匆跑过来。
“棺材请来了?”小满点头。
“二叔,你去找绳子,我和小满找杠木。” 王老二斜二虎一眼,不情愿地走了。
二虎边走边把掏心魔的事讲出来,刚要告戒小满,小满攥紧拳头,“该死的小霞,让我碰上,非揍扁她不可!”
二虎看他一眼,“真要遇上,只怕……”
“我心里只有阿萝。哼,任她美若天仙,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!”
“二虎,你回来了。”南灵老远就迎上来。二虎一见南灵,鼻子一酸,落下眼泪。扔掉杠木,抓住南灵的手疯狂摇晃,“南灵兄弟,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五哥?我给你磕头。”二虎扑通跪倒,“求求你救救五哥!求求你了!”
南灵任他摇晃,泪珠滴滴滑落,一双泪眼无奈地看着二虎。二虎一把抱住南灵,放声大哭,泪水打湿了南灵的僧衣。
“二虎哥,”小满哽咽着和王老实拉他起来,“南灵师父是你的好兄弟,如果他能救五哥,还用你求他吗?”
三兄弟痛哭一场,二虎才平静下来,“南灵兄弟,对不起。”
“二虎哥,你快把掏心魔的事讲给南灵师父听听,别让她害了五哥,再害南灵师父。”
“什么掏心魔?是他害了五哥?”
二虎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。南灵听后沉默好一会,突然问道,“季往临死前说什么?”
“好象是,王母说得不错,你果然是个妖孽。”
“难道,小霞和王母有些渊源?”
“就是天上的王母娘娘?”三人同时发问。南灵一笑,“二虎,你好象又长高了。”
“我也奇怪呢,这几天总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。”
“季往不是妖怪,他应该是位神仙。你在他腹内时,一定喝了他的血。”
二虎点头,“是呛了几口。”
“不会有什么害处吧?”王老实忙问。
“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。你们不都看见了。”
“嚼什么舌头,快干活。”王老二拿着绳子来到跟前。捆扎完,二虎一人抬后头,王老实和小满抬前头,向村里走去。
月娘双目无神,呆坐在五哥的棺前,机械地向火盆里续着纸钱,任老娘和阿萝说破嘴皮也不肯上床睡觉。玉英、玉堂趴在棺前睡着了,老娘怕孩子着凉,让阿萝、南灵把他们抱上床,阿萝照看他们睡下。
“不早了,你们都回吧。”月娘无力地说。
“唉,你这个样子,我们怎么放心走?”老娘道,“不为别的,多想想两个孩子,啊?”
“知道了,大娘,我,想明白了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二虎仍跪在棺前,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,想叹气又怕惹月娘伤心,真是愁肠百结。
“二虎。”
二虎抬起头看着月娘,“二虎,嫂子昨天……你不生气吧?”
“不生气,不生气。只要你心里好受些,怎么打我都成。”
月娘叹口气,“二虎,你昨天说的都是真心话?”
“我可以对天发誓,嫂子。我是个直肠驴,心里怎么想,嘴上就怎么说。要是说错什么话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月娘轻轻摇头,“南灵这孩子不错,你五哥丧事的开销都是南灵给的。你要倾心对人家。”
“这还用说,我们是好兄弟,谁敢欺负他,我和他没完!”
……
“二虎,你也回吧。”
“听娘说你都几天没合眼了,你去睡一会,我在这守灵。”
“玉英、玉堂就靠你了,二虎”
“嫂子,你放心,包在我身上!”
“回家吧,要不嫂子又生气了。”
“嫂子。”
“以后我们两家都要依靠你,你要注意身体。听话,快回去。”
二虎没办法,磨磨蹭蹭出来,到小满家,和小满挤在一床。胡思乱想半夜,迷迷糊糊睡着了。忽听南灵大声尖叫,“月娘自尽了!”二虎噌地坐起,咔嚓一声,床已折断,也没有发觉,只连声道,“不可能的,不可能的!”
“二虎哥,你怎么了?”小满翻身从地上爬起。
“南灵说,嫂子,她自尽了!”
“我怎么没听见?你是在做梦。”
“不行,我得去看看。”
看二虎紧张的样子,小满也有些担心。二人刚走到屋后,迎面遇上南灵。
“月娘,月娘她,自尽了。”
“那你快救她啊!”
“太迟了!”
“天呐!”二虎顿足捶胸,撒腿向五哥家跑,老远就听见哭声一片,玉英、玉堂的哭声尤其清楚!
“嫂子,你这是……”二虎边跑边抹泪水。
月娘果然自尽了,一条孝巾结束了年轻的生命。欢欢乐乐、和和美美的一家人,转眼间只剩下两个刚懂事的孩子。除了伤心还是伤心!
老娘、南灵和阿萝忙着给月娘净身换衣,把她放进棺材。玉英、玉堂哭嚎着死死扒住棺口,不让合棺材盖。
众人正忙乱唏嘘,张先生带着跟班脚步轻松地赶来,听说月娘自尽连叫可惜,心里盘算如何开口要回那二两银子,眼见玉英、玉堂哭嚎揪心,终于开不了口,心里暗暗骂道,“小贱人,临死还拐我二两银子!”
“李宽,去叫老甄回家,就说我找他有事。”
“是,张先生。”
“回来,把包给我。”
“哦。”
张先生接过包袱,转身向阿萝家走去。
10.草草安葬了五哥夫妇,大家早已心疲力乏。二虎就在五哥家住下。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紧紧搂住二虎,生怕他再离开。玉英睡得很香,玉堂不时地在二虎胸膛上胡乱摸索,喃喃地呼唤着娘。生龙活虎的五哥、端庄美丽的月娘,几天前还在这说笑走动,转眼间阴阳相隔。这一切只是个噩梦该多好!二虎思前想后,肝肠寸断,一夜未眠。天刚蒙蒙亮,二虎就悄悄下床,想老娘和南灵未必起来,便往村外走去。
当年家乡闹水灾,万分危急之时,五哥救了他们,一路逃到这里。那时玉英还没出生,如今玉英已经九岁了。十年来,两家人虽然不在一个锅里吃饭,却比一家人还亲。哪一处没有他和五哥的脚印,哪一处听不到月娘和两个孩子的声音……
二虎长叹一声,转身回家。
“二虎哥。”二虎抬头看见阿萝,“阿萝,瞧你眼睛肿得象个桃子。别伤心了,娘说的是,一人一个命。”
阿萝无语,稍后道,“二虎哥,你帮我个忙好吗?”
“行,说吧。”
“你喊一下小满,我,我找他有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阿萝不语,眼望别处。
“你等着,我马上去。”迈开大步就走,脚下有石子一滑,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。顾不得狼狈,二虎三步两步来到小满家。
“小满,小满。”
“哎,二虎哥。”
“阿萝找你呢。”
“阿萝找我,你耍我?”二虎一笑,向阿萝站的地方努努嘴。
小满呼地向屋里窜去,刚跑两步,一个转身,飞也似的向阿萝奔去。到了阿萝面前一个急刹没站住,阿萝伸手扶住他。阿萝说了几句什么,小满呼地转了几个圈,又指天划地的。想是阿萝向他表白心迹,小满兴奋不已,和阿萝海誓山盟。二虎无心再看下去,垂下头慢慢走了。
老娘和南灵天刚亮也就起来了。娘俩一个锅上一个锅下正忙活着。
“大娘,月娘怎么忍心撇下两个孩子呢?”
“唉!也难怪她。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,难啊!别的不说,王老二和张坏种就够她应付的。寡妇门前是非多,你不懂的。”
“有二虎在,他们敢把月娘怎样?”
“二虎也不能天天呆在她家里,那象什么?”南灵点头。
“南灵,你治好我的眼睛,又挣了一百两银子,你别怪我不知足,大娘还有一件事求你帮忙。”
“大娘别客气,只要能,我一定让你达成心愿。”
老娘笑眯眯地看着南灵,“你一定能!”
南灵也笑着看老娘,“什么事,你说。”
“南灵,我家二虎是有点憨,可心眼好,又懂事。大娘老了,就巴望着他找个好媳妇,大娘死也能闭眼了。南灵,这个忙你能帮吧?”
“我以为什么事呢,能帮!”
“真的?”老娘双目放光,“那可太好了!”
“张老爷家有个丫头叫小花,长得可俊了,包你满意。这个事我去找张老爷,一定是马到成功。”
“你就和大娘绕吧。”老娘笑了。
南灵看见二虎,忙问,“玉英、玉堂醒了吗?”
“不知道,我去看看。”
“我去,你来烧火。”南灵把二虎拉进屋,自己走了。
“看把你乐的,娘,说什么呢?”
“闲聊呗。”
“娘,我给你说个事。”二虎向外看看,低声道,“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”
“怎么了?”
“以前吧,我有时想月娘,有时想阿萝……”
老娘笑了,“这有什么不对劲,傻小子知道想媳妇了。现在呢?”
“我一睁眼就想看见南灵,一闭眼就梦见南灵。我是个男人,他也是,还是个和尚。”
老娘大笑,“正常,正常。”二虎满脸疑惑,忽然一拍脑袋,“南灵兄弟佛法无边、神通广大,他要是能把我变成女的,我宁愿嫁给他,就怕他嫌我五大三粗的,不好看。”
老娘一巴掌拍在二虎头上,“你个混小子……”话音未落,门外已传来克制不住的笑声。
“完了,完了,”二虎连声道,“这下可丢死人了!”
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,南灵不时偷笑,玉英扯着衣服问他笑什么,南灵笑得饭也吃不下。二虎红着脸,闷头猛吃。忽有一人直直冲进来,一屁股坐到地上,双手抱头,唉声叹气。
“吓大娘一跳,小满,怎么了?”老娘拿个凳子让他坐下。
“张坏种他,他要阿萝嫁给张老爷的呆儿子!”大家都是一愣,老娘忙问,“这是真的?”
“阿萝刚刚告诉我,二虎哥也知道。”
“我还以为是……”
“小满,别着急,慢慢说。”
“张坏种给爷爷八两银子,说是聘礼。还送来……大红的衣裙,过两天就来抬人。”
“阿萝呢?“南灵问。
“阿萝哭了几天几夜,人都瘦了。”
“这不是欺负人吗?我找他们去”二虎一摔筷子,站起来就要走。
“坐下。”老娘大声道,“你找谁去?你能斗得过他们?”
“难不成眼看阿萝往火坑里跳?”二虎恨恨地坐下。
“是啊,”小满道,“所有人都答应,我也不答应!可是,可是……”
“小满,你喜欢阿萝?”南灵问,小满点头。“阿萝也喜欢你?”小满再点头。“那你们就先成亲,看他们能怎么样?”
“不行,张老爷不会轻饶他们的。”老娘忙道,“弄不好会出人命的。”
“那就让他俩远走高飞!”二虎道。
“对!”小满一拍巴掌。
“还是不行,张老爷养了那么多打手、家丁,你们往哪飞啊?”
“大娘,让小满和阿萝走得远远的。张老爷再有本事,只在这方圆百里。天下这么大,我不信他能找得到!”
“你们走了,你爹和老甄叔怎么办?张老爷是什么人,能饶得了他们?”
“那我把他们也带走。” 老娘苦笑,没言语。
“大娘,我有办法了。”南灵笑了。
“什么办法?”
“你们放心,我保管让小满和阿萝顺利脱身,还让张老爷不敢伤害甄爷爷和小满爹。”
“真的假的?又来吹牛。你怎么救不了五哥和月娘?”二虎道。
“混小子,人家说能救他们了吗?南灵师父,大娘信你!”
南灵瞥二虎一眼,“小满,你家可有远亲投奔?”
“有个表姐,在黟山(即今黄山),离这几千里路。”
“太好了,这事别人知道吗?”
“山高路远的,多年没来往,没人知道。”
“别发愁了,一切包在我身上。你先回家和两位老人家商量商量。”
“哦,全靠你了,南灵师父。”小满抹掉眼泪走了。
“人命关天,南灵,你有把握吗?”
“大娘,你放一百个心吧。”
11.吹吹打打的唢呐、鼓乐在前开道,张先生和李宽紧紧跟随。四个家丁抬着两个礼架,鸡、鱼、肉、酒都贴着大红喜字。后面四个家丁昂首挺胸抬着一顶披红带绿的彩轿,一个婆子手扶彩轿,扭扭捏捏地走着。
“来了,来了。”王老二架着拐不停地走,“大伙看仔细了,这是五家村从来没有过的大场面!唉,到底是有钱人家。哎,小满爹,小满还没回来?”
小满爹摇摇头,“混小子越大越没出息,就骂他两句,尥蹶子就跑了。”其实小满这时已在殷涧镇等候阿萝了。
“这小子没眼福。没在家也好,眼看着阿萝出嫁,嘿嘿……”又凑到南灵跟前,“南灵师父,你长得这么俊,赶紧还俗。二叔给你说个媳妇,吹吹打打娶新娘,热热闹闹进洞房。乖乖,那滋味多美!”
“阿弥托佛,罪过,罪过。”南灵斜他一眼,躲到二虎身后。“少胡说!”二虎瞪他一眼,王老二识趣地走开。
“老二,从早忙到现在,你不累啊?”王老实气恨恨地。
“不累,不累。”
“你不累我累。张老爷娶儿媳妇,干你屁事?”
“不会说话别开口,没人拿你当哑巴。哼!” 王老二回头大声道,“大伙都精神点,笑眯眯地,就象我这样。”做个笑脸,架着拐,点头哈腰向迎亲队伍走去。
“南灵兄弟,迎亲的都来了,你可不能坑害阿萝。”二虎有些担心。
“是啊,是啊。”老娘也低声道。
南灵信心十足,“放心,错不了。”
扶轿来的婆子,殷勤侍侯阿萝梳妆打扮、换上嫁衣,直到把阿萝扶上彩轿,打下轿帘,始终寸步不离。老甄不时拿眼看南灵,不停地唉声叹气。
“老甄叔,阿萝这是去享福,过神仙的日子。叹什么气啊?”
“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,阿萝一走,就剩我一个孤老头子了。”
“阿萝要能识相点,讨得张老爷欢心,把你接去享福还不是一句话。张老爷牙缝里漏一点也够养活你的。”
“甄爷爷,你放宽心,没事的。”南灵低声安慰道。
一切准备就绪,鞭炮炸响,彩轿抬起,前呼后拥出了村子。二虎一把扯住小和尚,“南灵,阿萝都被抬走了,你怎么回事?”
“别着急啊。”
“都什么时候了,能不着急吗?”
“快了,你在这看着,我回家一趟。”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“你去干什么?呆在这,马上就有好戏看。”二虎只好机械地跟在人群后面。
彩轿已上了大船,船夫也都披红挂绿的。一声吆喝,一起摆动船桨,大船离岸。
“阿萝,阿萝。”老甄大喊,老泪纵横。
“甄爷爷,娘,你们看——”二虎大喊。
彩轿的顶盖忽然打开,一身红衣的阿萝从彩轿里向上飞升,衣袂飘飘,仿佛天上飞仙。
“姑姑变仙女了,玉堂,快看!”玉英尖声道。
船上的人都跪下了,不住地向空中磕头。
阿萝继续飞升,飞升,越来越小,最后变成一个红点,一下子不见了。
“好了,阿萝算是跳出火坑了。”老娘笑道。
“我家阿萝真是仙女?这,这是怎么回事?”
二虎挠挠头,“不对呀,阿萝变成仙女飞了,小满还在那等她呢。南灵呢,他搞什么鬼?”
阿萝飞在空中,起先有点害怕,慢慢地适应了,睁开眼好奇地望着下面。很快她看见小满焦急地站在地上。
“谢谢你,南灵,我知道都是你在捣鬼。”
一阵笑声,“怎么样,这可是两全其美。”
“二虎哥傻乎乎的,可他心地善良,是个大好人。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。”
“说什么呢?莫名其妙。”
“你心里明白!”
张先生一直跪着,跪得腿都麻了。“阿萝是个仙女!是观音菩萨的弟子。真倒霉!回去怎么向老爷交代啊?”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,简直是一场梦。
大船离岸不久,不知何处传来一种乐音,声音不高,但曼妙无比,似仙乐飘飘。相比之下,唢呐鼓乐之声比乌鸦的鸹噪还难听。又有异香飘过,令人心醉神迷。彩轿顶盖忽然打开,阿萝飘然飞仙。一个清雅脱俗的声音从半空传来,“吾乃南海观世音菩萨座下弟子,如今功德圆满,观音令我归去。缘法如此,尔等不可妄生事端。违者必遭严惩。切记,切记!”
“张先生,张先生,” 李宽在问“现在怎么办?”
张先生从沉思中惊醒,一屁股坐在船上,“怎么办?我要是能飞上天,给张老爷捉个仙女当儿媳,那是最好。我能飞吗?”张先生坐了一会,站起身,“都给我听仔细了,今天这事大家亲眼目睹,张老爷问起,都要如实回答,不许对外人提一个字。哪个兔崽子胆敢胡说八道,我剁了他喂鱼!开船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?怎么会这样?”张老爷双手背后,飞快踱步。张先生躬腰塌背站着,一句话不敢说。
“蹊跷!观音显灵救二虎,掏心魔杀张五,观音赐庙,这没进门的儿媳又飞了。蹊跷!蹊跷!”张老爷自言自语。
“老爷,小的有句话,不知该讲不该讲?”
“有话快讲,有屁就放。都什么时候了?”
“老爷,你说的这些蹊跷事,都是在南灵师父到来之后才发生的。”
“哦,你是说……”张老爷收住脚步,“头天晚上观音显灵救二虎,第二天南灵来了;南灵到我庄园,当晚观音又显灵赐庙……”
“阿萝上轿前后,老甄、二虎他们都不住地看南灵和尚。”
“是吗?”
“小的不敢撒谎!”
“这个小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?”
“他是不是掏心魔?”
“不可能。他是掏心魔,二虎早就没狗命了!哼!管他是什么邪门歪道,我张老爷能怕他?怀忠,带人把他捉来。”
“是,张老爷。”
“慢着,我再琢磨琢磨。阿萝这件事要守口如瓶,不准对外张扬。”
“老爷,我都交代好了。花轿直接抬到后堂,就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”
“很好。快找个丫头顶替新娘,先把客人打发了再说。”
“就让小花顶替,行吗?”
“行啊,快去办!”
“是。”
“你跑哪去了?”二虎回家见到南灵,劈头就问。
“高僧做法,哪能让你看见。”南灵笑了。
“快说,怎么回事?阿萝真是仙女吗?小满怎么办?”
“都上当了吧。阿萝成仙,是我用障眼法骗张先生,他们亲眼所见,张老爷气也罢恼也罢,谅他不敢难为甄爷爷和小满爹。我再用缩地法送阿萝去殷涧镇,这会他们已在去黟山的路上了。”
“干得漂亮!也只有你这个鬼灵精能对付张老爷,正是‘恶人自有恶人磨’啊。”
“什么意思,我是恶人?”
“不是,不是。我是说……”
“行了,我知道你的意思。你去悄悄地告诉甄爷爷和小满爹,让他们心里有数就行,千万别对外人说。”
“尤其是那个王瘸子!”
12.“小兄弟,打鱼去。”
“你自己去。”老娘道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人家是个僧人,你老缠着人家干什么?”南灵本想去,老娘这么一说,他也不好开口了。
“娘,你这话我听着怎么不舒服呢?”
老娘笑了,“成天说欠人家情,要报恩。你干什么活计都拉着人家,这叫报恩?我看你是怕人家吃白食。”
“娘,你是挑唆我们兄弟俩吗?”
“混小子,你自己粗心大意,还要怪我?水蒸太阳晒的,你皮糙肉厚的不怕,南灵师父受得了?他都晒黑了,你看不见吗?”
“嘿嘿……我怎么没想到呢?对不住,南灵兄弟。以后我再也不让你跟着我干活了。我走了。”
“大娘,你说得过分了吧?”
老娘一笑,“没事,我就是要说得难听一点,让他知道疼人才行。”
“大娘,二虎还不知道疼人呢?他对你多好呀!”
“对我不好,他还是我儿子吗?他还要知道疼你!”
“二虎对我也不错啊。”
“不够,还不够。”老娘笑眯眯地看着南灵。
“大娘,有什么话你说,别这么看我,我浑身起鸡皮疙瘩。”
老娘大笑,“还没到时候,我不说。你心里知道我想说什么。”
“不知道你什么意思。我出去转转。”
老娘笑着刚要说话,忽听一人道,“那就走吧!”
老娘向外一看,张先生带着十来个壮汉堵在门口,人人手里都拿着家伙。“张先生,你……你这是……”
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小和尚,你东窗事发了!”
“平生不做亏心事,不怕夜半鬼叫门。张先生,上次你巴巴地抬轿子请我;这才几天啊,就凶神恶煞地,你变得也太快了!”南灵笑道。
“骗得了一时,骗不了一世。”张先生笑了。“你仗着会些妖术,故弄玄虚:观音显灵救二虎、掏心魔、治疗眼睛、观音赐庙、阿萝飞仙……都是你的杰作吧。千不该万不该,你不该骗到张老爷头上。张老爷的八百两银子那么好骗吗?”
“八百两,不是一千两吗?”
“哈哈哈,张老爷是什么人?他早就识破你了。”
“很好!”南灵沉下脸。“其实这些都是你的推想,张老爷未必有这样的见识!”
张先生哈哈大笑,“你终于说了句实话!”回头看看众人,“当然,张老爷智慧过人,只是爱子心切才着了你的道。”
“张先生,你只带来这几个人,够吗?我可是会妖法的。”
“老爷说了,抓不到你,五家村所有能喘气的,一个不留。”
“如果我是掏心魔,如果我是个恶人,我会在乎这些吗?”
“那我不管。抓不到你,就按老爷的意思办。”
“好!算你狠!我跟你们走。”
“南灵,你,你不能去!”
“大娘,没事的,你放心。他们会乖乖地送我回来的。走吧,快去快回。”
张先生笑了,哈腰伸手道,“南灵高僧,请!”
张先生带着十条大汉押着南灵直接进了张老爷家的刑讯房,鞭子、刀子、棍子……应有尽有。
“南灵高僧,你喜欢哪一种啊?”张先生阴阴地笑着。
“随便!”
“怀忠,混蛋!有好玩的不喊我!”小少爷边踹门边骂。“小和尚来了。走,我带你去银子仓库。”
“小少爷,这个小和尚是个骗子,他骗老爷的银子。”
“这是你不对了,下回向我要,不能骗人了,不好,懂了吧?走,和我玩去。”说着拉起南灵就向外走。
“小少爷,小少爷。”张先生急忙拦住,“我有更好玩的。”
“是吗?快说快说。”
张先生摸摸下巴,“南灵师父说他法术高,怎么打他都不觉得疼!”
小少爷一拍巴掌,“好玩。”回头问南灵,“真的吗?”
不等南灵回答,张先生一使眼色,一条大汉抡起蒲扇似的巴掌向南灵搧去,另外几条大汉见状也一起动手。
“怎么样,”张先生道,“小少爷,你看,南灵师父一点也不疼。”
十条大汉拳脚相加,南灵却像没事似的,稳稳地站在那里,脸上还带着微笑,好像那些拳脚根本没打到他身上。
“好玩好玩。”小少爷拿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,“看我的。”抡起来劈头盖脸砸下去。只听一声惨叫,张先生扑通摔倒,大声嚎叫。众人一看,张先生鼻青脸肿躺在地上,不住呻吟。原来众人的拳脚都打在他的身上。
小少爷高兴了,抡起棍子又是几下,打得张先生在地上呼嚎翻滚。“小少爷,小少爷,别打了,打死我了。”张先生苦苦哀求,小少爷才住了手。
张先生气急败坏地爬起来,抓起一把刀,跌跌撞撞地向南灵冲去,“我杀了你这个妖僧!”
“咣当”一声,门被踢开,张老爷气冲冲地大步进来,“住手!”
“老爷,他,他,”张先生龇着牙,硬挺着没有摔倒。
张老爷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,张怀忠猝不及防,手捂腮帮, “老爷,我……”
张老爷抬腿又是一脚,“滚,别让我再看见你!”
张先生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顿,窝了一肚子火,眼见张老爷怒气冲天,不知哪里做错了,也不敢争辩,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。
“对不起,南灵师父,别误会。该死的怀忠胆大欺主,幸亏我来得及时,南灵师父,你大人有大量,得罪师父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多多海涵。”
南灵冷冷一笑,“人啊,为什么总要到天诛地灭、万劫不复之时才幡然悔悟?那不是太晚了吗?”
张老爷浑身一哆嗦,忽地跪倒,“南灵师父,一切都是我的错。南灵师父,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。你叫我朝东,我不敢朝西;你让我打狗,我绝不撵鸡!”
南灵摇摇头,“张老爷,我真是没想到,你连观音菩萨都敢骗!我无话可说了。”
张老爷叩头不止,“南灵师父,请你明鉴,我张富贵会在乎那一点银子吗?一定是张怀忠这个王八蛋从中弄鬼。南灵师父,你放心,我绝不会轻饶他。相信我吧,南灵师父,再给我一个机会吧。”
小和尚叹口气,“好吧,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马上停止天雷阵,把四个牵马的人接回来,好生善待;药王庙从今天开始永远免费为百姓治病;打开银子仓库,方圆村落每户救济二两银子。你先把这三件事办好。”
“这……”张老爷出了一身汗,“前面两件事我马上就办,第三件……这……”
“我不勉强你,张老爷。只请你记住观音菩萨的话:你儿子的病以及他未来祸福,全在你一念之间。”小和尚说完,大步走了出去。
张老爷呆在那里好大一会,猛地站起来,连声大喊,“把张怀忠吊起来,打,打,打!给我往死里打!”
南灵还未到大门,就看见二虎正在和几个家丁打在一起。
“住手!”南灵大喝一声,“张老爷找你们呢,还不快去。”几个家丁见南灵安然出来,不知怎么回事,急忙去找张老爷。
“二虎,你怎么来了?”
“你说呢?”二虎憨着脸道,“听说你被坏种抓走,没把我急死!你没事吧?”
“你有眼睛不会看吗?”小和尚摆着双手转了一个圈。“被打的是张怀忠。哎呀,你的胳膊怎么了?”
二虎这才发现手臂受伤,正流着血。“没事,小意思。”
“疼吗?”
“不疼!”
“傻小子,流这么多血,会不疼?”
“小和尚,你记住了,只有我娘才能这样叫我。”
“我偏叫,傻小子、混小子、愣小子、笨小子。”
“你,小和尚、臭和尚……”
“往下说啊。”南灵笑道,用手轻轻抚摸他的伤口,“现在还疼吗?”
“哎,真的不疼了!”南灵笑了。
二人说说笑笑上了船。二虎偶一回头,看见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地向张老爷家走去。冲口而出“小霞。”
“是她吗?”南灵忙问。
二虎摇摇头,“有点像,不是!”
“你可别骗我,你不想为五哥、月娘报仇了?”
“不是她,”二虎坚决地说,“要是她就好了,先让他把张老爷全家的心都掏出来,我们再去找她报仇!”
“你还真阴险。”南灵笑了,“我知道,你是想先把我送回家,再回来对付她对不?”
“哪有?我看是你小和尚六根未尽,急着想去看美女。”
“少来。知道你是怕我吃亏。我南灵师父法力无边,神通广大……”南灵说着笑了。
“臭和尚,有什么好笑的?有我这么壮实的媳妇疼你爱你保护你,是你的福气!会点法术就了不起?再笑话我,把你扔水里喂鱼!”
“嗬,厉害嘛。还不知谁掉水里呢?”
“来试试!”
“好,让你后腰。”南灵稳稳地扎个马步,二虎笑眯眯地从后面抱住,忽然间想:就这么永远抱下去,再也不分开,那该多好!
南灵站在那里,等待二虎发力,迟迟不见动静,一回头正看见二虎痴痴的眼神,不由得心神一荡,忽地身子一扭,二虎已扑通一声落入水中。看着二虎在水中扑腾,小和尚大笑。二虎也大笑,趁他不注意,抓住船板用力一倾,南灵也落入水中。两个人在水中大战数百回合,这才筋疲力尽地爬上小船,躺了下来。
“小和尚,别走了,就在我家吧。”二虎轻声道。
“怎么,想撵我走了。”
“天地良心,我绝没有这意思。”
“我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?我是个和尚,就算会点法术,我可没本事把你变成小姑娘。”
二虎的手拍在南灵的光头上,“你还说?”
“不说了,不说了。瞧你蛮老实的,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?”
“不好意思,我就是觉得和你亲,不由自主就……”
“哼!”
好不容易才把玉堂哄睡,二虎躺在床上,双眼盯着屋顶。
“叔叔,阿萝姑姑是个仙女呢。我是小仙女吗?”玉英扑闪着大眼睛。
“叔叔。”玉英推了他几下。二虎一顿,笑道,“你是,你是。这么漂亮,不是仙女才怪!”
“叔叔,你骗我。”
“不骗你。”二虎说完大笑,玉英狐疑地看着他,二虎却又长吁短叹起来。
“叔叔,你怎么了?”玉英把胖乎乎的小手放到二虎的脑门上,二虎一笑,拿开她的手,“没事没事。小仙女,快睡吧。我是个凡人,我困了。”闭上双眼装睡,玉英不依不饶,一会挠他的胳肢窝,一会挠他的腰眼,二虎强忍着只不理她。玉英闹了一会,搂着二虎睡着了。二虎哪里睡得着,想一阵,叹一阵,笑一阵,鸡叫时才迷迷糊糊入睡。
“懒鬼们,起来吃饭了。”是小和尚,二虎呼地坐起来,玉英也醒了.
“玉英,你醒了?开门去。”
“哦。”玉英下床开门。“南灵叔叔。”
“玉英,这么早就醒了?”
“睡不着。”玉英很认真地说。
南灵笑了,“怎么了?”
“是叔叔。”玉英低声道,“叔叔一夜没睡,一会叹气一会笑,把我吓坏了。”
“是嘛。”
南灵笑着进屋,二虎却招呼也不打,一侧身挤了出去。
“你看你看,”玉英摇晃着南灵的手,“是不?”
南灵点头,“嗯,你叔叔是病了。”
忽听玉堂大声喊了几声娘,哇地大哭起来。南灵和玉英走到床前,玉堂看见姐姐哭得更厉害了,“姐姐,我看见娘了,娘呢?我要娘!”
“别哭,别哭,”玉英搂着玉堂劝慰他,哄着劝着,自己也哽咽难言,姐弟两抱头痛哭。
南灵双眼含泪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,急忙去叫二虎和老娘。老娘和二虎赶来,千哄万哄,总算帮玉堂穿好衣服,带回家。
“哎,小乌龟怎么爬出来了。”玉英眼尖,看见小乌龟爬到玉堂的脚边,不住地用头点他的脚。玉堂顿时忘了一切,抱起了小乌龟。
老娘叹气摇头道,“吃饭,吃饭。”
二虎一言不发,闷头吃饭。南灵几次看他,他都装作看不见。
“喂,怎么不说话,哑巴了?”南灵问道,二虎不吱声。
“二虎,南灵问你话呢,没听见啊?”
二虎叹口气,“烦着呢,别理我!”
“毛头孩子,知道叹气了?愁什么呢?”老娘笑道,“不会是想媳妇了吧。”
“娘!”
“叔叔,你别愁。等我长大了,我给你做媳妇。”
玉堂一吐舌头,“羞,羞。”
“吃你的饭,小孩别管大人事。”玉英一本正经地道。
13.二虎看见的女子正是小霞。
小霞听说观音赐庙之事,知道有高人在,或许他能知道自己的身世,于是到张老爷家打听消息。到了张老爷家,张老爷正在痛打张怀忠。
小少爷一见小霞,高兴地一蹦多高,“小光头回来了,好啊,好啊。哎,怎么有头发了?不好玩,快剪了,快剪了,我喜欢小光头。”嘴里说着,就来撕扯小霞的头发。
小霞见他的样子好玩,就一纵悬在半空。小少爷拍着巴掌连蹦带跳道“好玩好玩,快下来,我也要!我也要!”
小霞一笑,落下来,“你不怕?”
“好玩,不怕!”
“好!”小霞拎起小少爷,脚一点地,飞在半空。
“好玩好玩,再高点,再高点!”
张老爷可害怕了,仰着头大喊,“好了,快下来吧!”
“再高点?”小霞笑眯眯地问。小少爷一言不发,紧闭双眼,全身发抖。
小霞轻轻落下,小少爷一落地,就像一堆烂泥,瘫在地上,一动不动,脸色煞白。
“平儿,平儿,醒醒,快醒醒!”张老爷急切地摇着他,大声狂喊。过了好大功夫,小少爷才慢慢地睁开眼睛。
“高点,再高点,还要高点不?”小霞问。张老爷真想踹她两脚。
小少爷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,爬起来追打小霞。
“平儿,别胡闹!”张老爷大喝一声。小少爷气得往地上一躺,哭着喊着,打起滚来。
张老爷看了李宽一眼,“瞎眼东西,还不把小少爷哄走!”
李宽赶紧去哄劝小少爷。
“这位女侠,屋里请!”张老爷笑咪咪地道。
“哼!”小霞自个大步向里走。
“怀忠,还不跟来?”
“是,老爷。”张先生战战兢兢爬起来,“哎哟,我浑身上下哪都疼,老爷!”
张百万哼了一声,“混蛋,再说!”
“是,是,我活该!”
张百万道:“本来是演戏试探小和尚的能耐。嘴上没有个把门的,一千两、八百两的事你也往外说,你自己说该不该打!”
张先生这才恍然大悟,连声说自己罪该万死。
“唉!”张百万叹口气,“这下不用怕小和尚了,我看这个小丫头不比他差。”
张先生不住点头,“老爷,这丫头着实厉害,就让她去对付那个臭和尚,我带人去找老甄、小满爹算帐;二虎若不识相,就一起收拾掉。”张老爷一笑,“先让小霞去找南灵,看看情况再说。”
张先生身上受伤,脑子没坏,马上明白张百万的意思,不由得挑指称赞老爷高明。
“二虎,这两天怎么回事?老实交代。”
“没事!”
“哼!对我待理不理的,一会冷一会热,什么意思?”南灵追问。
“你别瞎想。”
“瞧你那脸,拉得比驴脸都长。”
“你才驴脸呢。就会撺掇娘欺负我。”
“大娘没说错,你这心眼比针眼还小。哼!别想糊弄我。快说!”
……
“说啊,为什么?”南灵不停摇晃他的胳膊。
“唉!你叫我怎么说啊?我们,我们俩都是男人,不该这么好。”
“都是男人怎么了?就算你娶了媳妇,我们还是好兄弟嘛。”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什么?”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装什么傻?”二虎红着脸道。
南灵笑了,“哦,我知道了。你真愿意做我媳妇吗?那我就把你变成女的好了。”
“你说过没那个本事。”
“那是骗你的。怎么样,你要想好了:变过可就再也变不回来了。”
“真的假的?”
忽听一人惊叫道:“小哥哥,你没死?”
二虎见到小霞,双眼滴血。他二话不说,窜上去一把拎起小霞,呼地甩了一圈,用力向地上一摔,飞身扑上去,拎起铁拳劈头盖脸一阵暴打,边打边哭喊道,“打死你个掏心魔!还我五哥,还我嫂子!”
小霞猝不及防,被打懵了,哇哇大叫,“救命,救命啊!”
“快住手,二虎,你会打死她的。”南灵忙道。
“我就是要打死她!”二虎的拳头雨点般落在小霞身上。
南灵只好伸手去拉,二虎用力搡开她,红着眼道,“臭和尚,你也被她迷住了?”回头又打。
“住手!”南灵大喝一声。
“南灵!”二虎被镇住了,他流泪道,“南灵兄弟,她是掏心魔,你别被她的美色迷住心窍。他害死五哥,害死月娘,害得玉英、玉堂成了孤儿……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南灵也落泪了。他拉起二虎,轻声道:“二虎,小霞的身世也很可怜,她稀里糊涂长这么大,什么都不懂,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。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,无父无母,没有一个亲人,孤零零一个小姑娘四处漂泊。你,你一点都不同情吗?”
“唉!”二虎无奈起身,顺便又赏了她一脚,“看在我兄弟份上,便宜了你!”
小霞坐在那里呜呜哭了一阵,忽地站起来一抹眼泪:“刚才被你凶巴巴的样子吓住了,不算!我们再打。”
二虎被她气乐了,窜上去又要打,南灵急忙插到二人中间。
“对了,我是来找你这个小和尚的。”
“找我?”
“对,张老爷说你会妖法,说你做坏事,让我来收拾你。”
“贼喊捉贼。到处掏人的心,你才是个妖怪!”二虎气哼哼地道。“想找我兄弟的麻烦,先过我这一关。”说着一把把南灵拉到身后。
“我现在还不想杀你,滚开!”小霞说着,随手一扔,二虎已飞出两丈开外。二虎一个鲤鱼打挺,返身再战。却见小霞紧追南灵向远方跑去。
“掏心魔,臭妖精,站住,有种就和我打。”嘴里骂着,飞步追赶,哪里追的上,转眼不见了人影。
“唉!”二虎只得停下,四处一望,看见不远处的“骑鲤庙”,心想这庙已建了好长一段时间,正好进去看个仔细。还没进到庙里,就隐隐听到女子说笑之声。二虎快步进庙,搜寻了一遍,没见到人影。二虎返身出庙,又听到女子说笑之声。二虎挠挠头,这才沿着墙壁,蹑手蹑脚向庙后走去。到了墙角伸头一看,只间一个和尚和一个姑娘坐在一起,聊得正起劲呢。二虎仔细一看,却是南灵和小霞。心里暗道:“这下完了,臭和尚真的被小霞的美色迷惑了。”正要窜上去扯开南灵,忽听南灵笑道:“你这个傻丫头,以后再也别干这种傻事了。唉!你真的是啥也不懂,就像张家的小少爷。”
“小少爷蛮好玩的,他让我带他飞到半天空,还要再高再高,咯咯,差点没吓死。”
“你呀,真调皮。”
“哎,我找到你了,就要和你打一下。放心,我不会杀你的。”
“不都告诉你了,别上张老爷的当。他先让你对付我,随后就会对付你。”
“我会怕他?他敢惹我,我杀他全家!”
“你看,刚刚给你说的,又忘了。”
小霞一笑,站起来道:“要我不杀人,你先打败我再说。”话音未落,抬手就是一拳。南灵飞身闪过,两人打在一起。
小霞眼见南灵处处避让,不肯下重手,自己还是无法取胜,心中急躁,下手越发狠毒,突然飞身猛击南灵的光头,南灵躲得稍微慢了一点,小霞的手已抓在他的光头上。
“哎呀,坏了。”小霞一惊,以为把南灵的头皮撕下来了,急忙收身回望。却见南灵静静地站在那里,一头漆黑乌亮的长发披散下来,说不尽的娇艳、妩媚!
“你,你是假的?”小霞瞪大了眼睛。
二虎眼见南灵眨眼之间由和尚变美女,心中惊喜万分,想要立马冲出去,却又忸怩住了。
忽听小霞大声道: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你也看上那个臭小子,你也要掏他的心,是不是?”二虎顿时摒住了呼吸,心里说:不是的,一定不是的!
“是的。”南灵的声音很轻,但二虎听得很清楚,那两个字像一个响雷把他炸懵了,不由得张嘴啊了一声。
南灵笑着一回头,看见了二虎。
回眸一笑百媚生!二虎的心里却似倒了五味瓶,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,只是痴呆呆地看着南灵。
“好,谁打赢了,臭小子就归谁!”小霞说完猛扑上去。南灵闪身向远处飞奔而去。
“别跑啊,再跑,臭小子就归我了。”小霞边喊边追。
二虎依着墙壁慢慢坐到地上,双手抱头,南灵和小霞的对话始终在耳畔回旋:
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你也看上你个臭小子,你也要掏他的心,是不是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也要掏他的心,喝他的血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……
“怎么办?怎么办?南灵,南灵,南灵!”二虎不停叫着南灵的名字,自己都说不清是爱是恨。这些人是怎么回事?美若天仙,心机又深,让你防不胜防。心都是她的了,掏不掏又有什么关系?唉!难怪五哥这样铁铮铮的汉子也死在小霞的手里。南灵啊南灵……罢了,你不就是要掏我的心吗?掏吧,死了更好,什么烦恼都没有了!……
老娘怎么办?还有玉英、玉堂……
“娘,我们,我们该怎么办啊?”二虎匆匆赶到家里,双眼含泪。老娘心里咯噔一下,“二虎,怎么了?慢慢说。”
“南灵,南灵他不是和尚,他是个女的。”
老娘喜上眉梢,“她告诉你了?”
“我偷偷看见的。”
“他是个女的,不是正好吗?”
“好个屁!她和小霞一样,也想掏我的心!”
“偷你的心还差不多。”
“娘,我都急死了,你还有心思说笑?”
“混小子,谁和你说笑?南灵在这也不是一天两天,她是什么样的人,你心里一点没底?”
“我要打死掏心魔,她拼命阻拦,还和她有说有笑;小霞问她是不是想掏我的心,我亲耳听见她说是!”
“不管怎样,说南灵和小霞一样,都是掏心魔,打死我也不信!”
看老娘如此坚定,二虎也动摇了。他眉头紧锁,想了一会道,“可也是,他真要掏我的心,早就掏了。她那么善良可爱,怎么会……”举起拳头一砸脑袋,“她那么说一定是开玩笑的,我冤枉她了!”
“想通了?”老娘笑着问。
二虎点头,“你说她一个女孩子,扮成小和尚到处跑,不奇怪吗?”
“有什么奇怪的,就算会法术,扮成小和尚,能省去多少麻烦?这孩子真聪明,亏她想得出来、做得出来。”
二虎嘿嘿一笑,“娘,天大的事情,到你这三言两语就没事了。”
老娘笑了,“混小子,一会哭一会笑,也不嫌丑。哎,南灵漂亮吗?”
“太美了,你说她是仙女下凡我都相信。唉!”
“还叹什么气啊?”
“只怕,只怕她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老娘正准备取笑他两句,忽听一人轻声道,“我回来了。”正是长发飘飘的南灵。
“南灵,你回来了。”老娘的脸笑得像一朵花,握着南灵的手,左看右看,上看下看,“南灵,你这个样子多好看呀。以后不准再扮成小和尚了。”
南灵点头,抬眼看二虎,轻声道,“二虎,你,还好吧?”
“他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老娘抢答道。
“娘,”二虎低下头,“你别替我瞒着。南灵,看见你一下子变成女的,你不知道我心里有……有多高兴!可是,你说你也要掏我的心,我就……就忘了你对我……娘这么好,怎么会和小霞是一路人?我是个大笨蛋,我太糊涂了!”
“就怕你误会,我才急着赶回来。当时我在逗小霞,说着玩的。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小霞呢?”
“我已制服了她,把她交给一位高人严加管教,以后她不会再害人了。”
“哎哟,那可太好了。”老娘道。
“大娘,你,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不是和尚了。”
“你以为穿上袈裟就是和尚?”老娘很得意,“你的言谈举止,哪里像个和尚。陌生男人也不会见面就夸女人漂亮,何况你还是个和尚!”
南灵笑了,“还是大娘厉害,难怪我觉得你和我说话总像是话里有话。”
“女人骗男人好骗,骗女人那可难了。”
“我明白了,月娘、阿萝也早就知道我是个假和尚了。”
“唉!”二虎长叹,“只有我是个大笨蛋、大傻瓜!娘,你早就知道也不告诉我!害得我……”
老娘笑道,“告诉你有什么用?要是人家不喜欢你,你不是更难过?”
“我不难过,”二虎道,“死了算了。”说着抬眼看南灵,南灵也正看他,双目相接,三千万伏高压。
“啧啧啧,这是谁呀?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吧。”王老二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。
老娘笑道,“老二,我要不告诉你,你一辈子也猜不出她是谁?”
“老嫂子,那你就赶紧告诉我吧。”
“她就是南灵师父!”
“我的娘啊,”王老二单手抱头,随即大笑道,“真是笨到家了,我早就该看出来的。天下哪有那么俊秀的小和尚啊!”
南灵走到哪里,老二就跟到哪里,一双贼眼珠子一刻也不离开南灵。眼看到了吃饭时间,他还赖着不走。老娘喊二虎去端饭,老二却顺音道:“什么,让我在这吃饭啊?那好吧,我可不能薄了老嫂子的面子。”话未说完,拉过凳子就坐下了。气得二虎双眼冒火,双拳攥得嘎巴嘎巴响。恨不得抠出老二的眼珠子放在地上,重重地踏上一脚。
南灵看在眼里,笑在心里。她挥手在老二眼前一抹。老二大叫一声道,“坏了,坏了,我的眼睛不行了。”
二虎心里暗乐,“瞎了才好呢!”
“怎么了,老二?”老娘忙问。
“我,我看不见小仙女了!”
“不会吧,啥都看不见了?”
“除了你和小仙女,我什么都看得见。”
老娘乐了,“老二,你就会睁眼说瞎话。”
“老嫂子,我说的是真的,我要骗你,我天打五雷轰!”
“这,这是怎么回事,刚才不是好好地么?”
“小子,你,你跟小仙女学会法术,就来整治你二叔啊!”王老二对二虎瞪起了眼睛。
二虎心里说你是活该,嘴上却笑道,“我倒真想学些法术呢!”
“南灵。”老娘笑着看南灵。南灵忙道,“你错怪二虎了。是我送给你一双同志眼。”
“同志眼?什么意思?”
“嗯。有了这双眼,你就只能看见和你性别相同的人了。”
“不行,不行,快去掉,快去掉!”王老二连声道。
“掏心魔的事你知道吧?”
“知道,那又怎么了?”
“告诉你,我见过掏心魔,和她相比,我就是个丑丫头了。掏心魔最近就在这一带害人,我给了你一双‘同志眼’, 是要保你一命。随便你,你若不想要,我现在就收回来。”
“让我想想。”王老二挠挠头,“算了吧,好死不如赖活着,小仙女啊,你手段高明,赶紧捉了她吧。”
(现代人把同性恋朋友称为“同志”,可能就是打这来的。)
南灵和尚忽然变成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,二虎和老娘欢喜地走路都不知迈哪只脚了;玉英却很不高兴,对南灵更是不理不睬。还偷空悄悄地和二虎咬耳朵,“叔叔,这个南灵,一会是个和尚,一会变成个姑娘。我看他不是妖怪,就是狐狸精,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。我不许你和他好,要不,我就再也不理你了。”
皓月当空,花香四溢。虫也呢哝,蛙也齐鸣。二虎的心剧烈地狂跳着。
“怎么不说话,想什么呢?”
二虎挠挠头道,“我害怕!”
“害怕?”
二虎点头,“我怕这又是一个美梦!我怕一睁眼,你还是个小和尚。”
“小傻瓜!”南灵笑了,“人家偏偏就是喜欢你这股傻劲。傻乎乎地说什么:‘梦里头左拥右抱,睁眼看,光棍一条。’”
“你,你那时就来了?”
“可不,要不然你还能活到现在吗?”
“是你假扮观音救了我的命?”
“你说呢?天下这么大,观音菩萨本领再大,也不能管得到每一个人啊。”
“那座‘骑鲤庙’也是你赐的?”
南灵点头。二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两行热泪无声滑下,“南灵,你,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我,我怎么才能报答你的大恩呐?”
“又冒傻气,我要你报答我吗?只要你不再想着左拥右抱就行了。”南灵说完,咯咯地笑了。
“天地良心,从见到你,我的梦里就只有你了。可我觉得你是和尚,男人怎么可以喜欢男人呢?所以我就强制自己,有时候故意不理你。唉!差点没把我折磨死。”
“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?”
“天地良心……”
“你就会说这个吗?”
二虎嘿嘿一笑,“你让我怎么说呢?我要是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就好了。”
“这倒不难。”南灵道。
“那你就掏吧。”
“你不后悔?”
“不后悔!”二虎扯开衣服,露出宽阔结实的胸膛。
南灵慢慢地伸出手,猛地向二虎的胸口插去。
五河草根作家刘景良先生长篇小说——《仙女传说》(8-13)
地点:上海市宝山区水产西路680弄5号楼201室
邮编:
电话:02165581999
手机:13701898781
传真:02165581999
邮箱:Email:public@bjgdsh.org
扫描二维码分享到微信